很多年前,槐树长在我的园中,我常于树下绿荫中快乐玩耍。 夏意燥热,父亲把我留在园中,让我伴着槐树消磨时光。玩不多时便觉炎热,朝屋内大声呼喊父亲 “爸!” 这一声后,父亲急忙从屋中奔出,眉头紧蹙,稍带愠色却不可怕,手中握着勺子,嘴上沾着饭粒,不住念叨 “怎么了,怎么了……” 见我安然站在那,紧蹙的眉头舒展开,微微耸起的肩缓缓落下,用手抹了抹嘴,轻轻呼出一口气。看到他紧张模样,我憨憨笑起来,父亲看着我,也微笑着,抚摸我的头,带我回了房间。那一年,蝉鸣与槐树一同吟唱夏天。 后来因泥土地一下雨就积水,便用石板给园子搭建一个顶棚,形成石头造就的天空。唯独留一个大洞,为槐树生长提供空间。槐树的枝叶仿若五色石,补上了天空,冬日暖阳也从空隙悄然钻进来。大雪纷飞时,我只能窝在被窝,趴在窗户边,用手擦去窗上的水雾,静静凝望槐树在雪中独自伫立。雪停后,我拉着父亲到石板顶上玩雪,石板上唯有我们三个,槐树常以枝条逗弄我。我堆雪人时,父亲就坐在槐树旁静静看着我,我不时唤他一声,让他瞧瞧我的 “伟绩”,他只轻轻 “嗯” 一声。 “几处早莺争暖树,谁家新燕啄春泥” 时节,我们常坐在大门外,仰望星星,品尝美食,我最爱寻觅月亮,找着找着,便瞧见:浑圆的月亮被一层薄纱笼罩,云雾竞相拦住月美人,槐树新青的叶子遮住一半月亮,远远仰头望向月亮,光芒透过叶子洒在我脸上,周围繁星被月的绝美风姿照得四散而逃,只剩寥寥几颗闪烁。 后来因南水北调工程,我们无奈离开家乡与那棵槐树,离开那天槐树静静呆立家中,遥望着我们,枝条微动,只轻声说了再见,便垂下了 “手”。直至今日回去寻它,它已苍老许多,孤零零站在花坛里,身上也添了些伤痕。我坐在它旁边,这一幕似曾相识,又略有不同,我看到父亲在车上静静看着我,我问他:“我们家以前是不是在这儿?” 他只 “嗯” 一声,我没再追问,父亲表情平静,可我从他眼中看出故事,父亲眼中泪光闪烁,却不肯落下。 嫩绿草地上,花朵还依恋柔软 “床铺”,槐树只在远处观望。那一年,蝉鸣依旧喧闹,槐树只是凝视夏天,默默无言。 时光的信物会随时光一同消逝,槐树却在远处注视着我,既不离去也从不靠近拥抱我,我一回头,它就立在那里,长久陪伴着我,是我永恒的依靠。 |